我和陆茨比本科毕业于同一所大学,我大一时,他大四。我学新闻,他学电子信息工程。我们相识于D团队。D团队是我们那所高校很有名的一个学生团队,有一天校长来参加D团队的研讨会,作为跑D团队的学生记者,我去报道了那次会议,陆茨比在当天的会议上有一个发言,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那次以后,我跟陆茨比接触的机会渐渐多了起来,我们俩总有聊不完的话题,我也觉得他是个很逗很可爱的人。2009年的平安夜,陆茨比第一次单独约我出去吃饭,那顿饭我们从中午吃到晚上,我说,好有相逢恨晚的感觉啊!陆茨比说,是啊。
就这样,陆茨比成了我的“男闺蜜”,但仅此而已,我始终没有想过,我们会有什么更近的关系。
陆茨比也毫不掩饰对我的亲密,他经常把“你太可爱了”,“我好喜欢你呀”,“我好希望娶到一个像你这样的妻子”这样的话挂在嘴边,不过,陆茨比这人平常爱开玩笑,我觉得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也没把他这些话当真。
陆茨比能力很强,又很细心。作业不会做,他总是很轻易地搞定;我要写论文,他很快就给我传来一堆可能要用到的参考资料;我遇到烦心事想不开,他会耐心地听我倾诉帮我分析……有天我在社交网络上发了一个状态,说肚子痛得想死。没想到陆茨比竟然很快出现在我楼下,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红糖和姜汤,我问他送这个干嘛,他说注意到我说肚子痛,猜我可能需要。那一刻,我心里暖暖,红糖姜茶的味道。
我们就这样以一种朋友更多恋人不到的关系相处着,寒假渐渐临近,我的心情开始沉重,因为已经大四的陆茨比,过完年就要离开武汉,晚上再没有人送我回宿舍,难过的时候也再没有人会听我倾诉,不会有人像陆茨比一样,效率超高地在我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帮我解决各种问题。
回家之前,我和陆茨比约好一起吃年前最后一顿饭。那天晚上,我装作轻松愉快的样子讲我出去采访见到的趣事,说得两人哈哈大笑。突然陆茨比说了一句:“你做我女朋友好吗?”
恍如五雷轰顶,我瞬间僵硬了,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从“男闺蜜”到“男朋友”,太难让人接受了。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一直沉默。陆茨比说:“没关系,你可以现在不说结果,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
整个寒假我都很纠结,不答应吧,我们就再也做不成朋友了,友情毁于一旦,失去陆茨比这样的朋友,真是可惜,也是一件让我觉得非常恐慌的事。我想来想去,豁出去了,大不了堵一把,赌赢了就赢得了美好的感情,赌输了也没什么,谁叫他是陆茨比呢。
就这样,我和陆茨比从“哥们”变成了情侣。我们一起去自习室看书,一起去食堂吃饭,像每一对校园情侣一样,过着千篇一律的恋爱生活。
没过多久,我们最担心的事情出现了,陆茨比考研成绩就要出来。查成绩那几天,我和他一样忐忑,他担心失败了只能去工作,他甚至开始为找工作做准备,他问我:“你喜欢哪个城市?”
我说:“亲爱的陆茨比,不管你考得上或者考不上,都没有关系,反正你去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
那天是下雨天,他一手撑着伞一手搂紧我说:“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一定要努力让你幸福。”
后来,陆茨比去北京参加复试,没过多久他被录取的通知传来,那边的导师催他早点来北京。
我们真是又欢喜又忧伤,欢喜的是陆茨比真的考上了,忧伤的是,我们悲惨的异地恋也要开始了。
那些日子,我和陆茨比抱着倒计时的心情到处玩乐,去吃各种好吃的,拍情侣照,逛街,我陪着他约见在武汉的各种朋友,陪着他把行李打包寄往北京。
“我将来要是娶的人不是你,我想我会疯的。”陆茨比这样的感叹,每每让我觉得未来是一个值得为之努力的词,你想得到一些,就得付出一些,而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所以,他不在的日子,我要更加努力,才能够去到他的城市,然后,在一起。
陆茨比要走的前一天晚上十二点,突然打来电话,电话那头的他泣不成声,他说:“我好舍不得离开武汉,我好舍不得离开你”。
但那又怎样呢?我们的异地恋就这么真的开始了。陆茨比到北京后,马上给我发了一条短信:“哥到北京了,就等着你了。”
当然,为了跟你在一起,我也会努力的。
那一年暑假,我如愿争取到去北京实习的机会。
第一次去北京与他回合,陆茨比带我出去玩,我们几乎把北京所有的景点都去遍了。
去故宫的那天,我发现身上现金不够,想去取点钱,银行卡却不知道被丢在哪里,怎么也找不到,我以为是取钱的时候把银行卡丢在取款机没拿,心想这回完了,爹妈给的整个暑假的生活费,全没了。而那天陆茨比身上也没钱,事后我才知道,他偷偷地把生活费拿去给我买了礼物。
我们俩身上所有的钱加起来连故宫的门票都买不起,就算买了门票,那晚上吃饭怎么办?
其实,我们完全可以放弃故宫的行程,可是,陆茨比知道我心心念念想去故宫很久了,坚持一定要带我去。
我们俩站在故宫门口想尽了各种逃票的办法,最后,他从一个票贩子那儿拿了一个假的学生证买了一张学生票,我们才能进去。
进去之前,我在门口买了一瓶完全冰成冰块的矿泉水,不是贪凉,而是,那种最便宜。天气热,我们俩拿着这种全是冰块的矿泉水,想喝也喝不着,走好长一段路才融化一点,两个人就这么等着它融化,慢慢地喝,后来我们开玩笑,这大概是最经得起喝的一瓶矿泉水了吧。
从故宫出来已经是下午五点多,我们要去南锣鼓巷。那天我为了配合陆茨比拍照,穿的是连衣裙和高跟鞋,在故宫里走了一下午,脚疼得抽筋,我说要不坐个车去南锣鼓巷吧,我实在没力气了。陆茨比说,不行啊,你现在要是坐车的话,晚上没钱吃饭了,也没有办法回去。
我就这样咬着牙走去了南锣鼓巷,找了一家最便宜的店坐下来,连吃的都不敢点。
后来各自回去的时候,身上所有的现金加起来只有五元。陆茨比说这钱你拿着,晚上回去买碗泡面吃,留一块钱第二天早上买根油条。我不肯,他晚上也没有吃饭,我拿了这钱,他该怎么办?
陆茨比大义凛然地说,我有校园卡,卡里还有钱,你不要担心我,你吃饱就好了。
我们俩拉扯了半天,最后那五块钱还是被陆茨比硬塞在了我手里。
那晚回到宿舍,我到处找银行卡,一起合租的朋友说她前几天收拾房间,把我的东西都拿到另一个地方放着了,我打开一看,银行卡果然在里面,我激动地给陆茨比打电话,就像中了大奖那样高兴,因为,我的陆茨比,这顿终于不用饿着肚子了。
那段艰难的日子也就这样挺了过来,回头看看,年轻时候的爱真的那么简单,哪怕真的吃了上顿没下顿,哪怕过着连晚饭都不知道在哪儿的生活,只要在一起,就那么快乐。
之后,我每年暑假都来北京实习,而平时,陆茨比每隔一两个月就来武汉看我。我们原本就不充裕的生活费,都捐给了铁道部。我记得有一年国庆节假期,陆茨比要来武汉看我,为了抢票,天还没亮他就去北京西站排队,结果买到了清晨6点的票。前一天晚上他几乎通宵没睡,凌晨四点摸着黑骑自行车到地铁站,坐上第一班地铁赶往火车站,深夜12点半才到达武汉。
我深刻地知道,异地恋真的是一件很残忍的事。对我来说,最难过的就是送陆茨比走,明明一路说说笑笑来到公交车站,上一秒我还在给他讲一个笑话,笑话还没讲完,公交车来了,他跳上公交车,朝我挥手道别,剩下我一个人在原地发呆,笑话的结尾还没有说呢!
但公交车已经开远了,我得一个人走回去来时的路,梦一样的不真实。
后来,每次和他走到那个公交车站时我都很害怕,害怕哪一秒我没注意,他就被公交车带走了。
大三那年暑假,我又跟以往一样来北京实习,陆茨比帮我租的房子,过去一看,傻眼了,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什么也没有,而且床也是光的,被褥都见不到。
好在陆茨比学校还有被褥,第二天我和陆茨比一起去拿,我们俩买来尼龙袋,把被子装在里面,两人一起从东五环搬到南二环。很热的夏天,我们俩每人提着一个大尼龙袋挤上地铁,样子和农民工没什么两样,来来往往穿戴整齐的人时不时丢给我们嫌弃的眼光。
北京的地铁多挤不用形容了,好不容易扛着尼龙袋挤下地铁,我对着满头大汗的陆茨比说:“幸好是你在我身边,我要是找别人做男朋友,这事肯定搞不定,太感谢你了。”他沉默了一下,回应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啊,我想的是,你要是找别人做男朋友,别人也许根本就不会让你受这样的苦”。
我心里有点难过,不为别的,因为我知道他心里难过,可是,我真的从未那么想过。
大三暑假结束后,我决定考研到北京来,和陆茨比在同一所城市一起经营我们的未来。复习期间,陆茨比在网上查看了一堆复习资料,也不管有没有用,都买下来寄给我。我每天给他汇报复习进度,他说:加油,我觉得你肯定会考到全国前三的。
可是,谈何容易呢?
那段日子,为了考去北京和陆茨比一起,我成为每天早上第一个来到自习室,每天晚上最后一个离开自习室的人,尽管我所在的大学是中南地区有名的“学霸”大学,但我仍然被同学们称为“学霸中的战斗机”。
独自奋战的日子是难捱的,特别是遇到无法对人说的问题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一天中午,我在自习室的走廊上给陆茨比打电话,边打边出神地看着窗外,突然感觉大腿好痒,回头一看,一个男生蹲着在摸我的腿,我吓坏了,大叫一声,那个男生赶紧逃跑了。这事过去后,我觉得很委屈。两天后,在同样的地方和同样的时间,我照样给陆茨比打电话,再次感觉到腿好痒,低头一看,又是一名男生蹲着摸我的腿,见我回头,那名男生也快速溜走了。
三天之内的两件事对我打击非常大,我们学校男生多,我没想到男生是这样的。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的我无法从心理阴影中走出来,觉得自己被这样肮脏的男生摸过,那我也是非常肮脏的。我把自己禁闭起来,只会哭。
那天中午,陆茨比先是打电话安慰我,不一会儿,他已经买好了当天晚上从北京回武汉的车票。
陆茨比总是在我需要他的第一时间来到我身边。
在陆茨比回来的这几天里,他每时每刻都陪着我,和我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去自习室,一起去食堂,去任何男生多的地方,他说:“你看,并不是每一个男生都是坏人啊,世界上还是有我这样的好男人的。”
我在他的陪伴下,渐渐克服了那次的阴影,又能够一头回到复习中了。
考研结果出来,我的努力没有白费,我以优异的分数被北京那所著名的高校录取。陆茨比比我还高兴,这就意味着,我们的异地恋生涯,就快结束了。
最艰难的日子终于过去,我如愿来到了北京,陆茨比也在这期间找到了实习单位,固定发放还不错的薪水,我也逐渐开始有了收入。
生活水平有了改善之后,他经常带我去买衣服。有一次逛街时我们俩看到一条长裙,他建议我试试,从试衣间里出来时,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我,马上扭头叫服务员把长裙包起来,那时候我们虽然不再像之前那样穷困,但仍不能算富裕,我说:“衣服好像有点贵,要不算了,而且过不了多久就打折了。”他说:“你不知道,当你从试衣间走出来时,灯光下的你美得让人感动,这件衣服再贵我都得买”。
我和陆茨比总有说不完的话,有一天,陆茨比跟我说,人生不就是这样么?哪有那么多激情,有个能一直陪你说话的人在你身边就很幸福了。我和陆茨比也有吵架的时候,有一次吵着吵着,他突然哭着说:“我们不要再吵了好不好,我好怕我结婚时抱的人不是你。”
陆茨比心里最惦念的是,就是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给我最好的。我刚考完研的时候,陆茨比送了我一个新手机,可是才几天就被偷了,那次我哭得特别伤心,我知道陆茨比挣钱不容易,他自己不舍得乱花一分钱送我的礼物,我还没用多久就被偷走了,陆茨比却不停地安慰我:“没关系,手机偷了我们还可以再买一个,只要你开心就好。”第二天陆茨比就又给我买了一个手机。
而陆茨比送我的第三个手机,是去年圣诞节前夕,他神秘兮兮地递给我一个盒子,我打开一看,是土豪金。对于曾经的我们来说,这应该算是奢侈了吧,想起曾经和他为了省钱想办法在故宫门口逃票的样子,想起曾经为了五块钱让给谁吃晚饭的样子,想起曾经木板床没有被褥的样子,想起曾经和他提着尼龙袋搬被子的样子,我几乎想落泪。
亲爱的陆茨比,我们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吃苦了,你果然没有让我吃苦。其实,我不怕跟你吃苦,我只怕不能跟你在一起,不能一起挨过那些吃苦的日子。
但是,我们熬过来了。
现在,陆茨比已经毕业了,在全球四大IT巨头之一的中国总部工作,拿着还不错的薪水,我也即将研究生毕业出去工作,我们俩约好,等我毕业,我们就去领结婚证。因为,陆茨比是我这辈子最想嫁的人,和他想的一样,如果这辈子我嫁的人不是他,我也会疯的。
2014年2月22日,是陆茨比27岁生日,24日是我和陆茨比在一起四周年纪念日,我想说,亲爱的陆茨比,生日快乐,四周年快乐。
我不会忘记当年的承诺,你去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