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总有几件事放不下,就像我曾经的一位同桌,在我心里已成了永远的痛。
中专入校那年是我离家独自生活的开始,同班同宿舍里的同学都成了相互依存的稻草。老师按高矮个排座位,我的同桌来自一个比较偏僻的州,大大的眼睛,瘦削的下巴,皮肤有点黑,由于地域限制,她说话有口音,我听不大懂,我们的交流都要借助纸和笔。也许也是因为这个,其他同学都不太喜欢她,懒得跟她说上几句话。
她的声音很好听,笑起来像银铃。我们虽是同桌,不过不在同一个宿舍,十六七岁的年纪,现在想来那时就是一群青春期的小孩子,只是自己认为自己已经长大了。
女孩子在一起总是说一些家长里短,我跟同桌也互相谈起了各自的家庭。她姊妹较多,由于父母供不起,只好让成绩很好的弟弟辍学,或许因为这样,她心事较重,总有点郁郁寡欢的样子。我们很聊得来,她朋友不多,我大概算是与她交集最多的同学了吧。
当时我们是一学期排一次座位,重新排位之后,我们俩不在一起了,但她见面仍然叫我同位,有事也总喜欢找我说,我想,除了我,在这所学校,她也找不到别人愿意听她说心事了。
有一天,我出去打水,回来的时候同宿舍的人说她来找我了,让我去宿舍楼后等她。我跑过去看见她站在那里老远朝我笑着招手,她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想找你说说话。可到最后她也没说出什么。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她真的一个朋友也没有,同一个宿舍的室友们也没有人愿意和她说话,她总是一个人,心里太难过了,才找我倾诉的。
从那之后,几乎每一天中午她都要找我去说话,一开始还好,渐渐的每天这样我有点不耐烦了,就有意避开她,常常让她找不到我。没过多久,听班里人议论,说她独自去校外和社会青年打桌球,为此老师还找她谈过话,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班里的其他同学也开始有意躲避她,孤立她。
再后来有一次,她在学校小卖部赊酒喝,喝醉了,跑回宿舍又哭又闹,弄得全校人尽皆知,都说她疯了。那天刚好我去她宿舍找她,已经好长时间没和她说过话,想去看看她,没想到遇到她发酒疯。
我去的时候她正在哭闹,看到我忽然停下了,大叫我的名字,抱着我好一会儿才松开,好像很多年没见过面似的。我也流了泪,心里有点愧对她,如果之前可以耐心地听她倾诉,也许她也不会这样。
这件事闹得有点大,第二天老师叫来了她的父亲,一位饱经风霜的农民大爷,把他含辛茹苦供养快要成才的女儿带回了家去治病。
她回去之后不久,我们都去实习了,直到毕业都再没见着她,也再无她的消息。本来就是一个大家都不愿去了解的人,她在与不在,谁会在意呢?而我心里却慢慢形成了心病似的,觉得她的结局我有很大的过错。她当我是唯一的朋友,可是,我却没有好好对她,在她需要朋友的时候,我也没有在她身边。
很多年过去了,每次我跟与她同一个州的同学通电话时都会问问她的消息,我知道她结婚了,找了一个农村男人,比她大七八岁,但很疼她,而且生了一个可爱的男孩。只是没办法和她联系,谁都没有她的电话。
知道她过得还不错,我的心总算放下了,渐渐也忘了她的事。
又过了许久,再次和同学通电话的时候,我又问到她,同学说,她已经自杀了。
她得了抑郁症,在不久之前,自己结束了生命。
我听到这个消息,晴天霹雳,虽然没有人证明她的所有不开心来自于学生时代受到的歧视和孤立,但在我心里,永远觉得愧对她,而且,这辈子,我也没有弥补她的机会了。
亲爱的同桌,惟愿你在天堂里过的快乐,那里没有歧视,没有孤独,没有人再会伤害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