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有一个姑娘,浙江人,个子小小的,大眼睛齐刘海。在吉林上的大学,毕业后为了男朋友去了沈阳。她住的地方其实离他上班的地方坐公交只有两三站,可是每周最多见一次面、打一次电话或者看一场电影。至于一年总共看几场电影,完全取决于男生每年发几张电影票。
就这样,俩人磕磕绊绊在一起了将近四年,最近又闹到了要分手的境地。
姑娘一直哭一直哭,白天哭晚上哭。家里让她回去,开始了经济封锁,说只要留在这就不会再补贴一分钱。男生是个闷葫芦,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逼急了就说,那你找更好的去吧,我不耽误你。
姑娘一个人坚持的很不容易,大家都很心疼。可是又没有人敢说,你就坚持下去,或者你就放弃吧。
姑娘天天眼睛通红。
先不说姑娘了,别人的生活,冷暖自知,讲一个我自己的故事吧。
男友高我两届,所以我省了犹豫,大四下学期直接奔去他所在的城市打算实习。
他工作忙,地点偏,单位提供住宿。我刚从火车站出来,就被出口处热情洋溢的大妈连拉带拽地去了附近的一个小旅店。
想着反正就是暂时住,条件也就无所谓了。一张双人床,一个小桌子上架着一台老式电视,头上一个电灯泡,门后墙上是木头的挂衣钩。不带厕所,35一天;带厕所洗浴,45一天。压金100。
交了205,从此公共厕所里多了一个端着脸盆去洗脸洗头洗衣服的姑娘。
实习的公司,介绍上说是日资背景,实力强大,合作伙伴都是世界500强。层层面试包括了英语测试,逻辑测试,心理测试,和人力主管的面试等等。一切正式得似乎像要进联合国总部那么夸张,我简直都要想是不是就要从此进入国家安全局,走上人生的巅峰了。
第二天,电话通知我,面试合格,下周一可以来实习了。问能实习多久?人力主管严肃正式地说,你现在是第一期实习,有一周的时间,要通过第一期实习,经过考核,才能留下来。
我说,好。
男朋友已经工作,出家门之前妈妈也给了我现金。可总觉得自己毕竟是已经上班的人了,怎么能花别人的钱?
实习期间,每小时工资5元,一天八小时就是40元,另外给2元的交通费,那么一天的总收入就是42元。刨去35元租金,还剩7元。你看我算术还是不错的,小学数学不是体育老师教的。
幸好旅店离公司不算远,快走的话,用不到半小时。于是每天早上8:10出门,经过小吃街,买一个原味鸡蛋灌饼,2.5大洋,边走边吃,最后把塑料袋扔进写字楼下的垃圾桶。
中午同事问,你吃什么呀,一起去呀?我每次都精神抖擞的说,你们先去,我一会哈!然后一干就是一中午,作为实习生,也为了留下,那么迫切的想要展示的自己就那样坚持着。
当然,也是因为穷。不然剩下的4.5大洋怎么能够我晚上再吃个最便宜的饭包?温饱问题可不是开玩笑的。
旅店真的住得很心酸,像是一个封闭的集装箱,唯一通风的地方是门上面有一条缝的小窗。脚步声,打鼾声,嘈杂的讨价还价都一同随着空气飘进来。晚上是不敢看电视的,万一有人偷偷开我门,我又没听见怎么办?人生安全可不是闹着玩的。
过了一周,人力主管笑眯眯告诉我做得还不错,那么现在可以进入第二期实习了。
第二期实习?我问那要多久。两周。
两周,还是没有办法租房子。不然万一下一份实习工作找在了离这很远的地方可怎么办?
于是又循环了之前一周的日子。
再两周过完,人力主管又笑眯眯地告诉我做得还不错,那么现在可以进入第三期实习了。
第三期实习?那要多久。两周。
那时候的自己怎么那么能坚持,就这样一期又一期地坚持着,在那个没空调没窗户没厕所的小屋子住了三个月。每天上班时太阳还没出来,下班时太阳已经落下。整整三个月,没有见过哪怕一次太阳。我成功变身了吸血鬼女皇大人,就是有点胖,这点实在是对不住了。
除了男朋友过来请我吃过的一只手可以数得过来的几顿饭外,自己吃过最奢侈的一顿是麦当劳六元早餐,一个汉堡,一杯咖啡。没舍得边走边吃,放在桌子上,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是个白领了。
还记得有一天半夜,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前台有人吵架,现在已经忘了是因为什么,只记得前台姑娘和那个男的打了起来,后来还闹到报警。只是在警察来之前,那人就跑了。只留下满地的血。
我一直紧紧抱着被子,死死盯着那扇木头的门。门板那么薄,门锁那么差,就算是我撞一下,也能够撞开,更何况是别人。会不会有人冲进来把我当做人质,会不会我再也回不去家,尼玛会不会我连大学毕业的文凭都拿不到了?我不会最终文凭就是高中吧?这可太坑爹了。
那天我想了很多,满心满心的害怕,那个旷日持久的实习,我的心真是太疼了。
现在回头看看,当时是怎么坚持的,又真的值得吗?放在现在的话,大概是撑不下来了。
后来终于如愿留下了,可那家公司实际上是民营个体,指纹打卡,没有加班费,每天加班少于一小时简直不好意思下班。
做了两年,后来一直做到只要想到上班就要吐,不是说心理上的,而是真的就能吐出来的地步。公司一点也不公平,收入也就是同类型公司的四分之一到五分之一。
从毕业转正开始,掰着手指算算,总共租了六个房子,从住客厅沙发开始,过渡了和人合住同屋同床,同屋不同床,合租一套房子,到自己租了一个小公寓结束。
见识了形形色色的室友,经历了各种奇葩的事件。室友偷东西当家常便饭,室友男友光膀子随意上厕所,室友发嗲地和有妇之夫聊到半夜,室友两个来小时做了三个菜加一起却还不到一小盘……
而我跟男友,尽管有时一个月见一次,有时两个月见一次。可我们这份“异地恋”还是维持了下来。
有时明知道不可能,可还是忍不住去想,如果当时实习的时候没有坚持,没有那样辛苦那样拼搏,失去了那份工作,会不会现在拥有一份更好的工作,更好的人生?
也或者,更坏的人生?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找准了方向,认清了目标的才叫坚持,否则只是固执。一旦坚持了,不管付出与得到是不是成正比,不必后悔,亦不必欣喜,不过是属于你自己的独家记忆而已。
不知道开头的姑娘听完我的故事会选择坚持还是放弃,其实每个人一辈子都在选择,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错还是对,只是,不管结局如何,别忘记自己当初的样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