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夏天,大学四年级的第一个学期,学校强制分配去实习,口头承诺都是一级一类幼儿园,不去指定的实习地点实习就不发毕业证,实习城市可以自己选择,为了看高楼美景决定去北京,那个时候太愿意任人摆布,总觉得走一步算一步,心态不积极也不上进。
在家过完了大三的暑假,2014年7月末,实习的通知终于来了。
从家里走的那天早上,一辈子不爱流泪的妈妈哭得眼睛红红的,嘴里还一直念叨着,也不知道你去1000里之外的地方有什么好,我说不让你去你还不信,这回好了吧,来回一趟要好几天,你还晕车,你说你一个小姑娘你去那么远干什么,北漂北漂,没有根才叫漂,你还以为那是好事儿。
后来妈妈没有送我,她大概也是舍不得气不过吧,我自己拖着行李到车站坐了4个小时的短途客车从家里的小县城去了市里,住在没有窗户的地下小旅馆。晚饭完全吃不下,眼泪这个时候才流出来,好像对未知世界的好奇也终于因为离家的难过不见了,打电话回家说不想去北京了,爸爸说既然已经决定了的事就不要轻易退缩。在电话里问起妈妈,爸爸说她去遛弯了,其实我听见电话那头她哑着嗓子小声自言自语,不行就让孩子回来吧。
第二天早上八点多坐上了去北京的硬座绿皮车,心里一直说服自己,人总要长大的,人总要独当一面的。在火车上要一直告诉自己这是长大的过程。坐了十八个小时的绿皮车到北京站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两点半,中介和学校的老师强制性要我们在北京站把身份证交出来,初来乍到的自己心里有点小防备不配合,被像异类一样从300人里叫出来站在一边,好在我不是一个人,还有十几个小伙伴和我一样。
分实习地点是在北京站里进行的,早上五点钟在北京站站了两个小时以后,因为没有交身份证,中介的老师对我们大发雷霆,那种到了陌生地方的恐惧还没有散去就被劈头盖脸臭骂了一顿。现在想想,反正结果都一样,何必做无用的挣扎呢。最后被旅游大客拉去了大兴区的烂尾楼区,在一个小幼儿园的舞蹈教室地上躺着休息,什么都没有,明明在火车上一晚上都没有睡,这个时候却闭不上眼睛。
所有肯把身份证压出去的小伙伴都分走了,后来我们十几个人也妥协,那个时候大概是想刚从家里出来没有脸就那么回家吧,学校的辅导一个女老师,当着我们的面说,你看你们还得交,早交了不就得了,以后你们好自为之吧,有事儿别找我,也别找学校,扭头就和北京中介的负责人去吃饭了。
那天晚上我坐在舞蹈教室的地上想,这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呢。后来我们被分配到昌平区一个村里的幼儿园,四个人一起,说认真的,和预想的高楼大厦良辰美景简直是天壤之别,还是安慰自己,人活着可能就是这样吧,不能事事都如意。
早上7点上班,晚上7点下班,原定下个月30号发这个月的生活补贴,也不发,身份证也迟迟不发放,几个小伙伴在一起互相鼓励,口头禅“一切都会好的”,变成了“这个世界不会好了”,之后的五个月里每天扫厕所擦玻璃,既是保洁又是幼师,说起来幼师真是一个全能的职业,铁人十项了吧,哈哈。
冬天到了,住的地方有耗子跑到床上,一群小姑娘哈哈哈笑够了又嗷嗷哭,日子都在墙上画着,过一天划一天,像某种仪式一样。
有个小伙伴生病必须要接受治疗,跟学校申请了不知道多少回,学校终于批准她可以中断实习,但是要三甲医院的病例,看病不要身份证吗?
大家因为她生病了要离开祝福她,心里大概都在想,为什么我不生病,生病了就可以回家,这大概是我的前半生最难过的五个月了。
好在日子总是能过去的,2015年1月4号的火车票,终于可以回家了,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离开北京的,只记得说过,此生再也不去北京,心都在北京不冷的冬天冻透了。还记得火车到了哈尔滨的时候,看见了大雪覆盖的冬天景色在火车上掩面哭起来,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的心情是什么,大概是终于回来了不用受委屈不用受压迫了吧。
回家的那天晚上我跟妈妈说,咱俩去姥姥家吧,我带回北京小吃什么给她送去一点。我妈妈笑笑说,你刚回来咱们不去了,歇歇再去。
回来了第四天的晚上,我妈妈突然说,咱们去姥爷家看看老爷,你姥姥不在了。
说起来我最难过的不是自己选择去北京,而是难过没有在有限的时间里多陪陪爱我的人,我相信好人会在来世过得更好,我安慰自己说,这辈子的遗憾会在来世得到圆满。
有时候我非常善于自我安慰找解脱,逃避现实。
现在是2015年6月了,我在自己家乡的小县城,每天接触到最熟悉的陌生人,带着东北人最直接最有特色的朴实粗犷的性格,生活得简单直接又热烈。
偶尔会想起最近几年发生的不起眼的小事,但好在一直怀着一颗平常心,从容的同时也不泛有一些惋惜和怀念,但是,好事坏事都会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