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她

跟小灰在一起三个月八天，情绪乱七八糟的，不写出来憋得慌。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在心里默默的“卧槽，就他阿，算了吧”，表面上礼貌微笑点头，把手伸过去，不让他已经伸出的那只手显得那么尴尬。

那天晚饭后，像所有第一次见面可能成为情侣的男女生一样，我们出去散步，他在我旁边一直试图找各种话题，慌乱地像个孩子一样手足无措跟我解释，自己嘴笨，不知道该讲些什么好。

我低着头笑，“随便你说什么啊，想说什么都可以。”

过马路的时候是红灯，大晚上的并没有什么车，我说我们闯红灯吧！他先是诧异，然后两个人迎着风嘻嘻哈哈跑了过去。

路过我高中读书的学校，门正好开着，他说，“我们去看看你的学校吧。”

我向他解说每栋建筑，告诉他自己住过的宿舍楼，指给他看当时暗恋的男生住在三楼第几个门里……就这么一路晃到了操场，跑道上三三两两散落着锻炼身体的人，我们进去走了两圈，在人工草坪上坐下，他忽然就滔滔不绝起来，给我讲笑话，讲自己读书时候好玩的事情。

我把头埋在膝盖上听着，心想，当初聊天你可是说自己比较闷的，怎么话这样多。

“啊，你不会是睡着了吧？”他冷不丁地问，我抬脸摇摇头说，“没啊，在听着呢！”他就笑了。

离开操场的时候要过一个土坡，我刚抬脚，他忽地一下把我抱起，我惊呼尖叫“你干嘛啊”，他把我放到土坡上，笑着说，“不想让你自己爬坡。”

我愣愣的，本就不太喜欢跟人有过于亲密的身体接触，这下感觉更怪了。开始并肩走的时候也是，他下意识就把我肩膀揽了过去，我心生反感，僵硬地像机器人一样，又不好意思让他放下手，思量了半晌说，“我们牵手吧。”瞧我自己办得这什么事，分明是不乐意的，反而主动促进了关系。现下又是，听他边走边喘着气说好像扭到腰了，我又是不好意思又是不高兴，说着“又没要让你抱”，可听到他委屈地解释“就是想抱你啊”，又说了“呐，抱下安慰你”，去拍了拍他的背。

送我到住的地方楼下，他浅浅地抱了我，问，“可以亲下你额头吗？”不等我回答，他的嘴唇就印到了我被风吹起刘海的脑门，之后我们告别再见。

我上楼，开门，把自己摔在床上，一只手盖在额头上盯着天花板发呆，鬼使神差地拿起手机给一个好朋友发了信息，我好像恋爱了。

于是，没有任何征兆的，就这么跟小灰在一起了，甚至都没挑明什么，我成了他女朋友，他变成我男朋友，这一天是4月11日。

小灰跟我不在一个城市，他家在我读大学的地方。五月份回学校忙论文的事，一切搞定之后，小灰说要过来看我，正好也是要驾照理论考，结果又临时被通知改了时间，那种满心期待却落空的感觉，整个人感觉非常不爽。而且身边的同学都在忙自己论文的事，没有人结束的跟我一样早，找不到人玩，百无聊赖，突发奇想，我决定去小灰家找他玩儿，早上起了床，立马梳洗打扮出学校去到车站买了票，当然，并没有提前告诉他。

下车的时候拨了他的电话，跟他说我在当地车站，饿了，接我去吃饭，他大吃一惊，隔着无线，光听声音，我都能感受到他开心地跳起来。他说要带我去他家吃饭，我拒绝，觉得尴尬，本来就只是来找他玩儿，万一去他家碰到家长什么的，太别扭了，我坚持不要。

不过，结果还是去了他家里，他爸爸在外地，妈妈在上班，被他说服说正好能尝下他的手艺，而且那天很热，根本不想出门。久别不见，进门坐定，我能感到他一直看着我，和之前的每次见面一样，他像盯着心爱的玩具一样看着我，舍不得挪开目光。我被他盯得不好意思，大着胆子盯回去，结果没几秒便吻在一起。

他烧了番茄炖牛肉，很好吃，吃完后，我们俩一起看电影，一部法国很有名的片子，女主有着漂亮的蓝色眼睛，名字我忘了。他很喜欢这部片子，兴致勃勃给我讲解，看他一副投入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忽然很想做爱，问他，“有安全套么？”他明显没想到，愣了下说，“我现在下去买，好么？”

因为是第一次，痛得我流眼泪。他也很痛，我是他初恋，除了小黄片和自慰他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看我痛成那样，他说不要做了，你脸都痛得红了，我心疼。他沮丧地垂着头，自责没能给我完美的第一次。

后来见面的时候就会拥抱、做爱，喜欢拥抱的感觉，喜欢两个人变得亲密时那种微妙感，觉得很舒服。不见面的时候，就觉得身体好想他，聊天的时候，他总是跟我说心里想我想得厉害，我追问，是不是因为原始欲望，他认真地回答不是，我就觉得自己很坏。有的时候会故意电话调戏他，听他在那边呼吸沉重，沉默不说话，哑着嗓子骂我混蛋，我没心没肺地笑说谢谢夸奖。

六月底，毕业的事情完全忙完，离开小灰的城市，回到家里。几乎是同时，她也毕业回来了，我们俩一起约着出去玩。跟她在一起，我会有种很懊恼的感觉，懊恼自己不该恋爱，光是看着她，就还是很想抱一抱。

对，她是我的初恋，初恋的女孩子。高中时候，我们在学校的操场牵手奔跑，在冬天的晚上拥抱呵气取暖，在灭掉灯的教学楼道里接吻。高三的最后一个寒假，因为要加课补习的缘故，我借住在她家，晚上两个人窝在被窝里拿着MP5看《蓝色大门》，看《野孩子》，看《初雪》，我们接吻，拥抱，爱抚，她身体美得不像话。我们没有说过在一起，高考结束后变回一般的好朋友，也没说过不在一起这样的话。

大一的一段时间里，我接受不了这样莫名其妙的关系变化，压抑得自己很难受，也曾电话讲过，可是她明显忘记了的态度让我觉得气愤又难过，于是我们绝交互删拉黑所有的联系方式。

可是拉黑有什么用啊，我记得她所有的联系方式啊，QQ号、电话号码……在僵持了大概两三个月自后，我找她，我们和好，还是好朋友。

我见过她对别人绝情，初中、甚至高一高二阶段她挺要好的一个女生，因为一件在我看来不算大事的事，被她彻底视为路人，一句话不再讲。有时候我会想，当初绝交的时候她那么难过，后来是怎么又答应我重新和好的，我想不明白，但我知道我对她来说也是很重要的存在。

大学四年在不同的城市，我们从开始亲情号的热络联系变到后来的信息往来，毕竟不在一起的时间长，各自也有了不同的生活圈，所以联系慢慢变少，但放假回家我们还是会玩在一起。每到这种时候，我都会冒出想她跟我在一起的念头。因为这种念头很烦恼，很折磨人，大学里我特地修了心理学并考了证书，但我还是没弄明白自己到底是不是同性恋，说是的话也再没对除她以外的女生有过性幻想。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的确心里多少是抱着点验证自己是不是同性恋这样的想法跟小灰在一起的。谈恋爱的事，家里都知道，爸爸妈妈对此表示随我喜欢，但不要做出格的事，毕竟我年纪还小，他们无条件相信我，自然是不知道我已经把自己给了他。

前阵子爸爸找我正经聊了一次，他以一个父亲的角度帮我分析了目前我跟小灰的前景，他觉得异地我会辛苦，让我暂时不要谈，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是，要怎么分手才能不伤害他？呃……毕竟刚发生过关系，好像喜欢上了他，我不要。

所以对爸爸说了不。

之后跟小灰聊天，问他，“假如有人跟你说我不好，让你跟我分手怎么办？”他代入感很强，生气地说，“凭什么我要听别人的，是他们了解你还是我了解你？我不要！”很明显的，他喜欢我比我喜欢他要多。

前几天因为住的地方就剩我一个人，她担心我会怕，于是过来陪我睡，一人一张床，她一直在玩手机，我们俩有一搭没一搭聊天。忽然，不知道哪根神经抽了，我觉得自己在她心里不重要，或许是出于想炫耀，或许是出于想气她，我给小灰打起电话，聊天撒娇，偶尔瞄一眼，她还在认真玩着手机游戏，顿时，铺天盖地的幼稚和可笑淹没了我自己。

今天是跟小灰在一起的第三个月零八天，他常常说“我爱你”，而我压根说不出口这三个字。我人生的第一个“我爱你”是对她说的，当时她的反应现在想起来竟和我听着他说时如出一辙，都是不想去正面回应，造化弄人的感觉。

现在每天都会跟小灰电话，无聊的时候会找他想他，我确定我喜欢他，但是跟她在一起时心里浮动的小情绪让我烦躁，让我讨厌自己。据说，所有的双性恋本质上都是同性恋。也不知道是据谁说的，但有时候倒也希望是真的。

21岁的我啊，还是经历得太少，想得太多，对自己不够了解，大概要摔过一定量的跟头才能看清明天该怎么样吧，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