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生活：长干行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八月蝴蝶来，双飞西园草。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李白

这首诗，几乎是汪来仪与方心松的写照，只是几乎。

时光是一卷印刻的黑色透明胶片，透过阳光才能依稀看见昨日的脸，模样都已记不住了，只留下几张早已不生动的轮廓，似是在笑也似是笑得勉强。在汪来仪的回忆里，方心松的眉眼早已积满了灰，已经整理不出来了。宁愿任其搁着，扬不起五十三年前惹来澎湃的尘埃。

当代恋爱总是伴随着霓虹灯今天闪烁明天就坏，汽油箱加满跑一万里也到不了课本出现过的桃花源，人们总是在快节奏中试图站稳脚跟却被夜店里更喧嚣的低音炮轰得连鞋跟都立不稳。我们在人海里用跟时间玩了命赛跑的速度狂奔到下一个错的人身边，连气儿都来不及喘明白，可我们拥抱，我们接吻，我们交付身心躺在一床被子里云雨巫山，妄图空虚被遣散。但我们总是输，输给一次又一次跑在我们前头的秒针，输给碾压在高速公路线上前赴后继的车轮，输给五分钟一班却仍是赶不上的交错运行的地铁和今天说了爱你，明日说变就变的爱人。

当代爱情的绝望，伴随着随时都会破灭的妄想。它让你永远都去不了真正的远方，也让你无法真正靠近另一个人的胸膛，即便你脱得精光。

如果你和我一样也厌倦，那就让我们把时间倒回更早以前，早到电视机还没有被开发之前的岁月，早到一分钱的镍币还正当流通的岁月，早到改革开放初期前的那几年，让我们回到五十三年前的一九六一年，新中国成立第十二年，那时候的中国还没有改革开放。

汪来仪放下书包，解开扎了一天的两条大麻花辫。点燃油灯照亮她汗如雨下的脸，粗麻布白衫子穿得她闷热无比，她找来蒲扇胡乱的拍打着围绕在她身边的蚊虫，心中又闷又烦写不进作业，蒲扇的扇动带着特有的草木响动声，吹乱她粘在额前的碎发却解不了她丝毫的焦躁，盛夏的酷热几乎快要将她连同整个房间都蒸发了去，一丝风儿也没有。索性不管不顾搬出竹床到院里乘凉，听一树的知了没完没了。

唯独此刻，汪来仪的心绪才是真正的平静，一如没有风吹的云团，没有蜻蜓点水的河塘，一泓一泓都是涟漪不开的波光在诱惑。

然后方心松从后头的院墙绕出来，向汪来仪招了招手。没有过多的言语和表情，和夜色混杂在一起的身影比汪来仪高出半个头。他的单眼皮，他的小眼睛，此刻全都是看不清。汪来仪也冲他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过来在竹床的另一头坐下歇歇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