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前任分手的画面止不住的在脑海里重放起来,原本就不愉快的情绪在经历过大气层的积压后积攒得越发狂暴,一场大雨更是令我原本就处在崩溃边缘的情绪涨潮直至濒临噱海。我觉得我好像一朵积满了灰尘的积雨云,再给我一道霹雳,我哗得就能像天空一样哭出来,把每一个人都浇熄,把每一个人都凉到心底。
陈沛也是刚到这个岛上,同样亦是迷路碰上暴雨。找寻一番无果之后就逃到这棵榕树下躲雨,只不过他来得比较慢,当他脱下湿哒哒的外套拍拍衣服上的水珠时,就看见失魂落魄的我早已蹲在那里抱膝痛哭。他原想不去管等到雨停了就赶紧走人,可没想到我实在是哭了太久,哭声又太大,哭到他忍不住戴上耳机听歌却仍是能听到我在哭,哭得他心烦不已。于是他不耐烦的耸着眉头从荷包里抽出一包纸巾,原本想拍拍我的肩膀却发现我浑身都湿透了。他只好很无可奈何的对我喊了声,诶,你不要再哭了。
意识到终于有人不再忽略我,尽管陈沛的语气和表情里满是嫌恶和不耐烦,可我还是感到了一点点慰藉。我站起身,对他说谢谢。他不再看我,而是回头从随行的背包里拿出一条崭新的黑蓝万宝路,粗鲁的拆出一包就开始满书包的翻找打火机却一直找不到,可能是掉了。我见他心烦意乱的样子,从荷包里摸出我的给他,连同他的纸巾一起递还到他面前。他愣了一下,用右手接过来时我才顿时察觉,他的整条右臂全部刺满了纹身。
我当即就觉得他很酷。
我失恋了。
我就这么心情复杂的告诉陈沛,然后我叹气。没想到我的叹息,终于第一次将陈沛永不侧目的头颅转了过来,他盯着我的脸,盯了好一会儿然后面无表情的回答我,以你的气度,你应当是让别人失恋的那种女人。我受宠若惊,陈沛游历过那么多城市也算是将江南的秀丽、陕北的英气、巴蜀的精致等等女子都一览无余,入他的眼,我还真没指望过,只当他是安慰,笑着回应他真是客气。他摆摆手,说他是认真的。
我不知该如何接话,海浪打过来,一下一下舔舐着我和陈沛的脚尖。像是涨潮前暗涌的预谋,混杂着偷过情欲般的腥气和令人想要爱抚的丝丝凉意。我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放松而自然,直到陈沛的胳膊悄悄的爬上我的腰肢。然后他的口气就那样从我的耳边传来,白葡萄酒的甜香混杂着薄荷万宝路的烟味,还有鼓浪屿那一直令人容易迷失方向的海腥。他咬着我的耳垂,胳膊渐渐收紧,呢喃在我的耳边低语,痒得我本能地想要躲避,而他就会更大力得让我更完整的陷进他怀里。挣扎间我听到他在说,诶……今晚你应当同我在一起……
陈沛盯了我半晌,末了他说,你真是我见过的,比我更酷的唯一一个女人。
我仍旧是毫不上心地摆摆手,对他说你太客气了。说完就打了个大哈欠,留下陈沛一人独自坐在那里。我要回房间睡觉了,我实在是太困了。困到没有心思再与他周旋多一秒,既然龙卷风只是擦边而过,我不伤毫发,又何必太过矫情而念念不舍,他毕竟是一阵风,刮过,总有一天也还是会过去的。
第二天我起床时陈沛已不在那里,老板跟我说他早早就提着书包走了。我哦了一声,想着不愧是龙卷风般的做派,要多酷有多酷。正欲回房接着睡,老板从高高的管理台后面递出来一张纸条,说是陈沛要求交给我的,我一头雾水,打开来一看他只写了一句话。
如果你回心转意,我在曾厝垵等你。
背面是他的电话号码。他的字迹很潦草,每一撇一捺里,都写满了不安定的倔强和不羁。
我把他的号码存进手机便把纸条揉成团扔掉,至于曾厝垵,我去了,但我没有拨给他。我不会去,他不会明白。他的眼里并没有第二个心,他的眼里只有第二片土地,这就是我不愿的原因。我想他现在不懂,但他总有一天会懂。没有人会真的喜欢龙卷风,因为你不知道它会往哪走,它独来独往,它要的只是占领后摧毁,它没有要带上你,更没有想过让你成为它的风眼。
大龙卷风有它的狂放不羁,有它与生俱来的自由向往,它有它的居无定所,你插不进去你也害怕被卷进去。但龙卷风总有一天,也是会停的。它的生命总不会是伴随着飞沙走石和大雨倾盆。大龙卷风,你的游历必定有你的悲伤,你的摧毁必定是为了更好的遗忘。你没见过太阳所以你刮过每一个沧海桑田的夜晚。可我知道,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日出尚远,但必有太阳。
陈沛,你总不会一直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