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做禁毒预防教育工作,经常会去强戒所里采访成瘾者,问的无外乎都是为什么会沾染毒品,吸毒后又是什么感觉这样很俗的问题,直到这一次,我决定去了解他们背后的故事,于是故事中的这位姐姐就被教员带来与我进行了一次面对面的聊天。
这位姐姐家住在一个县城,虽没有大城市的生活那样丰富多彩,却也有不少年轻人玩乐的地方。她第一次沾染毒品是跟朋友一起在KTV的包房里,当时见别人都在玩,有点好奇,被劝了几下之后,也没有多想,觉得试一次可能也没什么吧,一点点应该也不会上瘾。
就这样,她拿起了改变一生命运的冰毒(化学合成毒品,也叫新型毒品,一种致幻剂兴奋剂类药物,最早是日本于二战时发明用以提供给偷袭珍珠港的飞行员进行自杀式袭击,会严重损坏吸食者的脑神经并伴有被害妄想症)。
从那以后,原本只是试一试的她,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和那些朋友“溜冰”,而且场所也从原来的夜店、KTV等地变成家中,她第一次被警察抓获也是在自己家,不知是有人故意整她还是早就被盯上了,其实那天她本没碰那些东西,但因为前几天碰过,因此尿检还是阳性,就这样,她沾染毒品的事也被父母知道了。
第一次被抓,只会被行政拘留一段时间,回家那天,她以为父母一定会大发雷霆,可是不知道是怕刺激到女儿,还是这件事太隐秘,父母只是简单劝了她几句,让以后不要再沾染那些东西。
那一刻她心中也发誓一定要戒掉,但本以为会掀起大风浪的事就这么被一带而过,还是让她渐渐忘了曾经心中的誓言和忏悔。
父母因为这件事很快给她找了个对象,两个人谈了大概半年左右,结了婚,其实父母的目的也是为了让她有个家,可以安定下来,踏实找个工作,有了家庭责任感,也许就不会像以前那样贪玩,一家人能够好好过日子。
只是,这样的生活并未持续多久,直到她再一次见到以前一起玩的朋友,还是“点瘾”了。就这样,她背着老公背着父母又开始“溜冰”,即使发现自己已经怀孕。
毒瘾还是控制了理智,为此,她和老公经常争吵,一直到孩子降生,是一对双胞胎女儿,庆幸两个孩子都很健康,但老公终于忍无可忍,提出离婚并带着大女儿离开了。
虽然他们同住在一片不大的县城,但因为婆家人和老公的阻拦,直到小女儿两岁生日时,前夫才让她第一次见了大女儿。那天过后没有多久,她也因为第二次吸毒抓获,被强制戒毒。
一直到我见到她,她都在强戒所,还有半年才能重新回归社会。
她说前夫已经再婚,听父母带来的消息,新妈妈对女儿很好,她觉得很欣慰,但又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两个女儿,因为她的缘故,两个孩子虽然是双胞胎,以后也只能一直在不同的家庭生活。
我对她说,出去后你肯定会见到女儿的,毕竟你是她亲妈。
她摇摇头说,以前女儿小不懂事,现在吧,女儿也大了,前夫肯定不会说我什么好话,所以,目前我也不希望大女儿认自己,不想让她的人生背负上什么不好的名声,即便对以后会在身边的小女儿也是如此,不想让她们知道我的这些经历,只希望她们跟别的孩子一样,健康快乐地成长。
说到最后,提到两个女儿,她脸上第一次有了笑容,去年孩子过生日,前夫特意带着大女儿回了家,这也是老大和老二两岁后的再一次碰面,虽然没生活在一起并不熟悉,但姐妹两个总是一副很要好的样子,可能她们还不知道双胞胎姐妹是什么概念,但血浓于水的那份亲情却是发自内心的。
我问她,对以后的生活有什么愿望。
她还是说起了女儿,最大的愿望就是,等大女儿长大,到能够承担事情的年龄,愿意认她这个生母,即使几年不能见上一面也没关系。
说这句时刚刚还笑着的人却直接崩溃大哭了起来,其实我知道,她内心有多么矛盾,又盼望女儿认她,又怕自己成为女儿人生的污点,但不管以后大女儿做什么选择,都一定是她一辈子忘不了并觉得亏欠的人。
我离开强戒所许久,那个母亲崩溃大哭的场景还经常浮现眼前,不知那是因为没有给两个女儿一个完整家庭,还是担心大女儿一辈子可能都不会认她这个母亲而掉的眼泪,也可能就像她说的,也许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和女儿见上一面,而注定每一次见面都将是对她心中这份伤痛的又一次凌迟。
认女儿还是不认女儿,是每一个不能跟孩子在一起的母亲最纠结的事了吧。
故事注定是伤感的,我只能祝愿她坚强生活并一切都好。愿所有看到故事的人,对不该去尝试的东西,都不要有那份同情心,因为,付出的代价,你可能无法承受。